苹果AI：画饼容易烙饼难

被称为“科技圈春晚”的苹果全球开发者大会（WWDC），依然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目光，但备受瞩目的、与 AI 相关的发布却显得乏善可陈。

2025 年的 WWDC 于北京时间 6 月 10 日凌晨开启，以“Sleek peek”（可意译为“惊鸿一瞥”）为主题，今年的重点是操作系统的更新。苹果全平台的新 UI 设计大量采用了“液态玻璃”效果，并统一采用了“年份+1”的命名模式（即 iOS 26、iPadOS 26、macOS 26 等），朝生态统一化迈出了关键一步。

液态玻璃效果让苹果UI变得更加“晶莹剔透” 

图源：苹果官网

另一方面，本次 WWDC 也确认了一个事实——AI 增强版 Siri 还将继续跳票，其核心功能仍然停留在 PPT 阶段。

友商们在 AI 领域大动作不断，一向以技术突破见长的苹果，为何偏偏吃了瘪？

2024 年的 WWDC，库克可谓意气风发。

库克在WWDC上

图源：苹果官网

苹果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定义了 AI（“Apple Intelligence”而不是“Artificial Intelligence”），提出“本地端侧小模型+云端自研模型+外部大模型”的三层架构，将保护用户隐私作为核心卖点之一。

在具体功能上，通知总结、语音转写、写作工具、图片生成和照片智能消除等小工具，可以让设备更加好用。

最惊艳的则是 Siri 的升级。

苹果不仅给它增加了文字输入模式，还计划赋予它连续对话、感知屏幕的能力和更强的“智力”。比如，在去年发布会的演示中，用户询问 Siri“妈妈的航班什么时候降落”，Siri 可以自行结合其邮件内容和航班动态，给出到达时间。

WWDC 2024上演示的Siri增加了“跑马灯”效果

图源：苹果官网

但此后一年，苹果并没有将 AI 的大饼做好。发布至今，苹果 AI 的实际落地情况与发布会的内容相去甚远。

原定与 iPhone 16 以及 iOS 18 一同在去年 9 月迎来首秀的苹果 AI，10 月底才姗姗来迟。以至于有消费者一气之下将苹果告上了法庭，指控它涉嫌在 iPhone 16 的营销中对其 AI 功能进行了虚假宣传。被重点宣传的增强版Siri一再跳票，最新的预计发布时间已经被推迟到了 2026 年。国行版本的苹果 AI 则由于各种原因，至今未能亮相。

滴漏一般的发布节奏，让用户仿佛置身于一场漫长的公测之中，渐渐失去了对 AI 功能的期待和换新机的动力。

即便是已经被“端上桌”的图片生成、写作工具和照片智能消除功能，从可用性来说也只是聊胜于无。

比反响平平更可怕的是，今年年初，苹果 AI 的通知总结功能在归纳新闻 App 推送时闹出了大乌龙，名人们接连“被自尽”“被出柜”，逼得苹果不得不一度暂停了这项功能。

苹果的通知总结功能

图源：苹果官网

或许正是因为过去一年没能接住用户的期待，为了不捅出更多篓子，今年 WWDC 的 AI 部分显得低调了许多：加入实时翻译、视觉智能和通话助手，给第三方开发者提供更多调用接口。

这些功能不能说没有意义，但实在掀不起多大的波澜。

苹果迟迟没法推出匹配其业内地位的 AI 产品，集中暴露了公司内部的诸多问题。彭博社在此前一篇报道中，对苹果 AI“雷声大，雨点小”的内幕进行了揭露。

苹果并没有傲慢到漠视 AI。

2018 年，苹果挖来了前谷歌 AI 负责人约翰·詹南德雷亚（John Giannandrea），将当时分散在不同业务部门的 AI 业务整合在其管辖之下，直接向库克汇报。至少在公司架构上，AI 被抬高到了和其他主线业务并驾齐驱的水平。

詹南德雷亚几乎立刻做出判断：苹果需要追加数亿美元，用来进行大规模测试以及图像和文本标注。同时，他也着手于挖掘 AI 研究人员，扩充团队。

詹南德雷亚（左二）在WWDC 2024上

图源：苹果官网

但这股劲头，并没有在苹果内部引起所有人的共鸣。

前 CFO 卢卡·马埃斯特里（Luca Maestri）并不热衷于购买显卡，眼睁睁地看着显卡大量流向了亚马逊、微软等竞争对手。软件主管克雷格·费德里吉（Craig Federighi）也不认可在 AI 业务上进行大规模投资，他并不认为这是苹果设备的核心功能，也不希望抽调资源去支援 AI 业务。

这些障碍，使得詹南德雷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直到 ChatGPT 发布，费德里吉亲自体验了 AI 辅助编程之后，才仿佛“顿悟”了 AI 的潜力，要求 iOS 18 尽可能包含 AI 功能，随之詹南德雷亚才组建了大语言模型研发团队。

费德里吉在WWDC 2025上发言

图源：发布会截图

让人费解的是，尽管承担了如此重要的职责，詹南德雷亚的团队在苹果内部却显得过于“反内卷”。在其他团队的人看来，前者在工作时没有像他们一样拼尽全力，却常常得到额外的福利（比如免费餐券），这些待遇差别引起了不满。

这种看起来不该有的“松弛感”，也许与詹南德雷亚本人的理念有关。他虽然带领苹果的 AI 团队进行了一些努力，但对 AI 发展速度的立场却相对保守，低估了 OpenAI、Meta 和谷歌等竞争对手的威胁。

由于对形势的错判，当其他巨头已经在 AI 赛道上狂奔时，苹果才刚刚离开起跑线，一开始就落后了不止一个身位。

据彭博社报道，苹果内部已经在测试 30 亿、70 亿、330 亿、1500 亿参数等好几款不同大小的模型，但在准确率上，ChatGPT 比苹果的聊天机器人高 25% 以上。一些内部人士相信，苹果的生成式 AI 技术落后业界头部不止两年。

而当苹果终于打算在 AI 领域发力追赶时，他们立下的规矩，又让自己束手束脚。

众所周知，大语言模型的训练需要海量数据，利用网络爬虫疯狂攫取数据已成为业内常规做法。但苹果相对严格的用户隐私政策，限制了其发展速度。

种种因素叠加，让苹果错过了先机，只能在头部厂商身后“吃灰”。

隐私安全一直是苹果产品的卖点

图源：苹果官网

苹果曾习惯于在技术成熟后推出精心打磨的产品，但事实证明，在快速迭代的 AI 领域，这条路走不通。

苹果 AI 还有救吗？

苹果没有打算坐以待毙，而是逐步调整其 AI 战略。解开增强版 Siri 研发过程中留下的一团乱麻，是当下的发力点之一。

增强版Siri的唯一一次亮相还是在2024年

图源：发布会截图

在旧版 Siri 叠加大模型的路线反复出错之后，苹果位于苏黎世的 AI 团队启动了一个名为“LLM Siri”的项目，希望用大语言模型重构 Siri，解决兼容问题。将 Siri 带进死胡同的詹南德雷亚已经“下课”，转而专注 AI 模型的基础开发工作。Vision Pro 的负责人迈克·罗克韦尔（Mike Rockwell）接过了 Siri 业务，他向软件主管费德里吉汇报。

为了不让开发过程受阻的 Siri 破坏苹果 AI 的整体形象，苹果还准备在营销中将 Siri 与苹果 AI 分离开来。

为解决数据收集的问题，苹果在继续打隐私安全牌的同时，给出了“差分隐私”（数据不会和个体一一对应）和采用合成数据的解法。

苹果宣称“差分隐私”技术和合成数据可以保护用户隐私

图源：苹果官网

此外，苹果还在继续与不同的厂商洽谈。近期有爆料称，苹果展现出了与 AI 搜索厂商 Perplexity 进行合作的兴趣。如果最终合作达成，Perplexity 可能会成为 iPhone 中谷歌搜索的替代方案，为 Safari 浏览器带来 AI 搜索的功能。

值得一提的是，有来自苹果的内部人士透露，苹果在经历了上一次的“狂风骤雨”之后已经“学乖”，很大程度上将会停止提前几个月宣布新功能的做法。

今年的 WWDC 之所以会看起来波澜不惊，背后很可能有这样的考量。

好消息是，虽然对手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移动端的 AI 功能暂时还没出现”灭霸级"选手，苹果还有喘息空间。坏消息是，硬件厂商（三星、谷歌等）和软件厂商（OpenAI 等）都在发力 AI 硬件，对苹果形成合围。

OpenAI收购了埃维（左）联合创办的AI设备初创企业io

图源：OpenAI官网

市场显然看到了苹果所面临的紧迫局面，WWDC 2025 主题演讲开始仅 6 分钟，苹果股价就短线下跌 2.5%，750 亿美元市值就此蒸发。

在上轮技术革新中，昔日巨头诺基亚没能跟上智能化浪潮，逐渐走向衰落。当有朝一日，AI 功能成为影响消费者购买动力的核心因素，苹果落后于友商这一两年的差距，会成为使其重蹈诺基亚覆辙的致命一击吗？

毕竟，WWDC 可以低调，但市场不接受苹果的平淡。

封面来源丨WWDC大会